沙子的家

從來我們的悲喜總是一起哭一起笑，唯有這次我卻不敢當著妳的面流露心底的困頓傷感，車行高速公路幾番提醒自己要約制眼睛不能洩漏情緒（絕不能哭）！

在記憶裡關於妳曾經有一段日子處空白狀，但卻在編製老爸的回憶錄後，循著兄弟姊妹各自為老爸書寫的子女感言篇，剖心對談下似拼湊四散的印象圖塊般讓我尋回失落填補了那段空白，原來我欣羨得天獨厚的老大排順裡，在大家庭中也有我未嘗的心酸，原以為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姊，也想望清晨時刻我被老爸抱在懷裡哄餵愛兒菜的畫面，更笑談因為排行我可以肆無忌憚地跟老爸撒嬌的片段（雖然自省裡從不承認），大家庭的苦日子因為年幼我無法全程經歷，可是未能妥善照顧我的過失，卻在自己無知的歲月裡讓兄姊挨盡了老媽的打罵，原來我的成長曾經是兄姊沉重的負擔而不知；稚齡期常自以為是的設定，在兩個一國的排列組合裡，五個兄弟姊妹唯我多餘而落寞，然擺脫稚念後才深深體會，自己無論往兄弟或姊妹中間一站，兩手都能握到手心的溫暖不落空，真實的幸福竟要庸人自擾一番後才瞭然澈悟，傻勁十足地早已擁有卻不自知，還愚昧地“自我認定”沉溺在一切都是假想中的理所當然﹏

看過部落格童年裡＜阿姊仔，我們家的天塌了＞，妳說：我坐在扶桑花欉下啼哭，妳牽起我的手便止住了我的淚，是啊！那一幕清晰猶如昨日～
妳笑談建議我寫一篇：＜相伴採摘金針花＞，可我久久沒有敲動鍵盤，因為記憶總聚焦在我佇足毛毛蟲橫行的山徑時，妳常不肯妥協要我勇敢的自己跨越，任由分秒對峙相持不下後狠心的逕自消失遠去，將我拋在杳無人跡的山間小路，情節總要進行到無論如何我依舊停留原地開始哭喊，妳才重又出現一把將我抱了過去，卻免不掉嘀咕數落＿膽小鬼，毛毛蟲不會咬人啦！被遺棄的感覺在四五歲的年紀裡特別不好受，偏偏它卻牢牢鎖進了心海中。但夾雜著另一記憶場景緊接浮現，妳總耳提面命的交代當狗出現時，一定記住不要怕不用慌不能跑！就是不懂山上人家養狗，總愛放任成群盤踞擋人去路，窮凶惡極狂奔猛追，大姊抽起路旁的竹籬笆當護衛的武器，對著呲牙裂嘴的惡犬揮動驅趕，仍不忘緊抓著我的手挺過狗群圍困的關卡。採金針的路上，我的功能是作伴卻也成了累贅，我歡喜隨行卻得接受像三溫暖般來回冷熱的洗禮，要忍受被棄的心情獨泣路旁，又須強作鎮定闖過虎視眈眈的惡犬環伺。一直不解自己從不愛金針煮湯的滋味，望著美麗的金針花卻從不忘憂解愁，至今我才恍然有悟，原來每次金針花影出現時，總在我淚眼未乾的帶雨朦朧裡﹏

忘不了那次跟妳沉悶無語走在海邊，全因心裡知道將要發生的事無力抵擋，再久的逗留逃避還是得回家，然後幾個大人合力架起妳，一把剃刀往妳臉上劃下，聽到妳放聲大哭我卻無能為力，只像發了瘋一樣繞著前院號哭不斷，然沒人理我沒人管我……都是那個該死的拉弦吟唱老人，說什麼必須這樣才能治好大姊的膿疔，從此我再也不聽他扣人心弦的胡琴聲，因為他害愛美的大姊，就此臉上留下了任憑歲月洗刷亦無法消失殆盡的疤痕﹏

聽二姊在電話裡哭得傷心，我不勝感嘆相慰言及大姊病了，有些情緒可以放在一旁齊心陪她度過低潮，這時候相知相守才是重要的，我們吃同鍋飯睡同張床身上流相同的血，偏偏成長的日子不會重頭來過，可是要讓大姊清楚的知道我們愛她啊！再次見到大姊因為手術剃光了頭髮，腦部動刀後一切思緒仍處重整階段嗎？大姊意識清楚但虛弱寡言，輕輕搓揉大姊的手靜靜望著眼前親愛的手足，我絕不能在她面前洩漏自己的脆弱呀，一向在意形象的大姊只因女兒一句我跟她媽媽長得很像，卻不計光頭外貌相偎身旁讓手機留下了影像，不禁教我一陣一陣心酸難忍～

大姊我們不是曾商量要一起上風櫃嘴？之前我還計較拒絕四輪陪騎兩輪之舉，也抗拒機車陪騎單車的提議，哪怕成了妳口中的肖婆我硬是一心想拗妳單車作陪，而今只要妳恢復健康我什麼都會說好，想著單車環島時妳熱情出現的一幕幕，望著病房裡與妳孱弱努力擠出笑容的姊妹合影，我止不住淚水泛濫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