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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著嵌鑲貝殼雙翼呈現如珍珠光澤的蝴蝶飾品,透過光影折射斑斕閃閃的翅膀,突有幻眩它竟彷彿輕輕展翅翩翩然然………

是她把美麗的蝴蝶塞在我手中,說是她姊姊美國幫傭期滿帶回來的紀念品,也許知道我會推辭,在還沒來得及開口前,她就搶著告訴我:給妳,我還有!團圓是屬於她們家莫大的喜悅,熬過幾個寒暑終於把她們家的養女大姊給盼了回來。美國,對兒時的我們來說,是個何其陌生又遙遠的地方,記得書信往返每當由家人攤紙代筆的時候,她家的阿嬤總是潸潸淚流,隱忍生活裡苦中拌酸的拮据,反覆著一遍又一遍相同的叮嚀,總算在望穿秋水之餘日子有了喜出望外的收尾。

從小一起長大,大我一歲的她卻同屆就讀,許多快樂總她領著我分享,很多時候媽媽不讓我出門的日子,她會堅持傻氣一次次的開口直到媽媽首肯應許。她不藏私的帶我去看她的秘密,藏在雜草裡的野生番茄、香瓜苗、西瓜藤;也曾冒著大不諱碰觸禁忌偷偷帶我去尋她家夭折的雙胞胎掩埋地;她讓我把玩她阿公能吹響號角要漁民聚集的大海螺;她阿嬤綁在大樹幹下的鞦韆更是歡樂的起源處;她陪著我全程觀看她家母牛產下小牛仔的一幕;甚至捏著鼻子也要爭看大豬吃東西的饞相;她家大灶上餵豬的番薯幾近天下美味,更讓我成了她阿嬤口中的好命囝仔,只因年紀小不諳疾苦滿心羨慕的說:妳們家真好,有那麼多好吃的番薯!從此阿婆疼我的方式就用番薯來連結,阿婆總好言交代說聰明的我在學校要多照顧她的孫女,即使編班後不在同一班級,即便別人都笑她笨,我們還是依然始終麻吉。

直到小學畢業,她不能再繼續升學,臨走前她告訴我要去台北,幫有錢人家煮飯洗衣帶小孩,不禁問她:怕不怕?她紅了眼只輕輕說:我會很想妳。大人掌握決定權的事,小孩能做的除了服從依循,縱使百般無奈又能如何?從此,好長的日子,我忙碌的國中生涯裡沒了她的身影,當她再次出現眼前時變白變胖變漂亮了,脫胎換骨般的也少了從小特有的那股傻氣,見證了台北的進退應對效應在她身上明顯產生作用;只是,她說已經辭退工作要在家養病,結束幫傭回家時她特意送給我一支小巧的髮夾,那份溢於言表沒有說出口的情誼,一切盡在兩人相知的不言中。窮苦人家經不起患病的折騰,求醫診療幾乎是不可能的奢言,她依舊陸續會在我放學時來說說話,只是一次次愈見清瘦萎靡。

學期將近暑假,才放學剛下公車經過橋頭,讀小學先行下課的鄰居等在路邊傳來消息說:妳在夜裡睡夢中走了!臨睡前不舒服,開口要求想喝一瓶罐裝蘆筍汁,可是母親卻捨不下成本考量,說要留待賣給海邊的遊客,誰曉天明後竟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!這是什麼世界?我抬頭望向天空,眼角泛濫心中質問:老天爺,慈悲是何物?津津蘆筍汁,那是我最厭惡的飲料,卻是我好朋友生命終點的遺憾!真是天大的諷刺啊!無語問蒼天誰能告訴我?怎麼連妳也沒讓我知道呢!不是才說等放暑假我們一起去游泳,而妳竟私自爽約?原諒我沒有見妳最後一面,縱使妳媽媽流著淚說後悔沒能讓妳如願,我還是無法叫自己不遷怒,即便從小妳媽媽疼我不在話下,甚至不願知道妳埋在哪?像妳的雙胞胎手足那般,深掩在雜草叢生的林中嗎?蝴蝶還在,我們的友誼呢?留下的是妳永遠不老的年輕倩影在我心裡常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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